在一片风声鹤唳中，甲型H1N1流感持续升级，流感疫情呈迅速蔓延之势，随着疫区人口的频繁流动，宛如涟漪般的，开始向全球波及。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市民戴上口罩出行，呼吸科的医生穿上防护服，口岸检疫，体温监测……应急公共卫生机制刻不容缓地启动。
截至北京时间5月20日15时，全球甲型H1N1流感确诊人数已经超过1万人，42个国家和地区进入确诊病例名单，全球甲型H1N1流感死亡人数增至83人。
全球疫情（以下数据截至5月20日）
□文/黄永明（南方周末）
更早的病例不断被回溯追认。最终确认这种新传染病的首例患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美国最早的病例
今年3月30日，美国加利福尼亚一名10岁的男孩在从圣地亚哥飞往达拉斯的途中出现发烧、咳嗽和呕吐症状。他随后被送往达拉斯的一家医院。医生采集了他的鼻咽拭子标本进行检测。结果诊断设备检出了甲型流感病毒，但这种流感病毒不属于已知的H1N1、H3N2或H5N1中的任何一种。
那个时候正处在流感高发的季节，而这名男孩并未接种过流感疫苗。医院对症进行了治疗，他的病情很快好转，大约在一个星期之后所有的症状都消失了。
不过这种未知的病毒还是引起了门诊医生的重视，医生将情况通知了圣地亚哥卫生部门。卫生部门依照程序将病毒标本送往参考实验室进行进一步的检测，结果显示这是一种新的甲型流感病毒亚型。4月14日，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收到病毒样本，并检测确定这是甲型H1N1病毒。
在这名男孩出现流感症状之前，3月28日，加利福尼亚州帝国郡的一名9岁女孩也发烧了，体温高达40.2度并开始咳嗽。帝国郡毗邻圣地亚哥，女孩被送往位于圣地亚哥的美国海军卫生研究中心参与了流感监控项目的门诊，医生使用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以及抗组胺剂对其进行了治疗，女孩很快就康复了。但美国海军卫生研究中心发现，这名女孩感染的是一种未知的甲型流感病毒。4月17日，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收到这名女孩的病毒样本，检出女孩感染了甲型H1N1流感病毒。
他们是甲型H1N1流感暴发前在美国最早出现的两个病例，这种流感后来一度被称为“猪流感”。当时的调查显示，男孩在发病前并未与猪有过接触。女孩及其父母称她发病前也没有与猪接触过，只是在发病前四周时女孩曾去参观过一个农业博览会，而这个博览会上展出了猪。女孩称她在博览会上其实没有去看猪，只是去了游乐区。
女孩发病前后，她13岁大的哥哥曾在4月1日出现流感症状，她的一名13岁大的堂兄3月25日也在家里出现流感症状，但他们发病时并未接受流感病毒的检测，因而是何种流感也不得而知。帝国郡和加利福尼亚公共卫生部门在病例出现后介入调查，希望找到感染的源头。但他们并没有成功，而且也没有发现女孩和男孩有任何流行病学的关联。
“最早的感染是怎样以及在何时出现的，并不清楚。”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计算生物学与生物信息学中心劳尔·拉巴丹（Raul Rabadan）5月2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墨西哥的“零号病人”
墨西哥确认的第一例甲型H1N1流感患者是一名四岁大的男童。他住在墨西哥维拉克斯州（Veracruz）的拉格洛里亚镇(La Gloria)，在离镇子不远的地方有一家大型的养猪场，每年饲养大约100万头猪。
镇子位于一个山腰上，早在今年2月份的时候就开始有一些人出现强烈的感冒症状。直到3月23日州卫生工作人员来到镇子上调查的时候，已经有1300人需要医疗救助。在这个时候，名叫埃德加·埃尔南德斯（Edgar Hernandez）的儿童还没有发病。几天之后，当他放学回家时，出现了发烧、头痛、眼痛的症状。
与其他人不同，他患的是甲型H1N1流感，墨西哥在将近一个月之后才确认了这一点。起初，墨西哥的流行病研究机构注意到的是看起来与此次流感没有任何关系的现象。4月7日，墨西哥诊断与参考流行病学研究所（InDRE）的研究人员听说墨西哥国家呼吸疾病研究所收治了一批年轻的重症肺炎患者，同时有传言说还有一些病例患的不是肺炎，而像是流感。他们随即对流感数据进行了分析，结果令他们十分困惑：在这个流感季节中，37%的患者得的是乙型流感，而去年只有15%。
诊断与参考流行病学研究所是墨西哥最好的流感研究所，3月份发生在拉格洛里亚镇的疫情并没有被立即送到该研究所进行分析。因为维拉克斯州的流行病专家在研究拉格洛里亚镇疫情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实际上，他们所拥有的设备和检测手段只能分辨出甲型和乙型流感，并不能检出流感的亚型。
4月1日，拉格洛里亚镇的儿童开始出现流感症状，两天之后州流行病专家提取了样本。4月4日，公共卫生州立实验室对样本进行了检测，到4月8日，样本才抵达诊断与参考流行病学研究所。
在这个研究所的实验室里，研究人员分离出了三种流感毒株，一种是H3N2，一种是乙型的，还有一种他们无法确定，他们认为可能是H1型的。美国《科学》杂志在对该实验室主任西莉亚·阿尔帕齐（Celia Alpuche）的采访记录中称“她坦率地讲述了她实验室的局限性”。这种无法确定类型的流感病毒并未引起他们的担心，因为他们认为当时拉格洛里亚镇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而且他们此时也并不知道位于美国和墨西哥边境附近的圣地亚哥和帝国郡出现了两例甲型H1N1病例。
4月21日，研究所将病毒样本送往加拿大国家微生物实验室和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寻求帮助。此前，阿尔帕齐已经从美国疾控中心发给她的一份报告预印本中得知了加利福尼亚的病例。加拿大的科学家是在下午3点收到样本的，到了午夜他就给阿尔帕齐打来电话说检出了甲型流感病毒。到了23日下午，加拿大科学家将病毒亚型确定为H1N1。尽管样本从墨西哥向美国疾控中心的运送过程比向加拿大的多耽搁了一天，美国疾控中心还是在同一天晚上在电话会议中宣布了相同的检测结果。
4月28日，墨西哥政府确认埃尔南德斯是墨西哥发现的最早的“猪流感”患者。由于有的医生认为他可能是流感的源头，因此称他为“零号病人”。
诊断与参考流行病学研究所是墨西哥全国惟一一个能检测流感病毒亚型和进行基因测序的机构。“我们被来自全国的流感样本淹没了。”阿尔帕齐在接受《科学》杂志采访时说，“我们，以及所有的卫生部门，都尽了最大努力、以最快速度确定这个（病毒亚型）。”尽管如此，一些墨西哥当地和外国媒体仍然认为墨西哥的卫生机构在“猪流感”疫情上反应迟缓。
直到4月底，墨西哥这家最先进的流感实验室才在美国疾控中心和加拿大的帮助下安装了一台实时PCR仪。这种仪器使得过去需要几天才能完成的基因检测鉴定在几小时内就能完成。
到底是谁传给谁
世界卫生组织（WHO）4月24日确认墨西哥发生流感疫情，并将这种流感称为“猪流感”。这一名称随后带来了诸多误解。实际上，在美国和墨西哥接连出现甲型H1N1流感患者的同时，并没有发现任何猪只在感染或传播这种病毒。
直到5月2日，情况才发生变化。加拿大阿尔伯达省一家养猪场的2200头猪里有220头被发现感染了流感，基因分析发现流感病毒基因与人身体中的甲型H1N1病毒非常接近。不过，这些猪并不是病毒的源头；相反，它们是被人感染的。
养猪场的一名工人4月12日从墨西哥返回加拿大，并于两天后投入工作。他回国之后出现了流感症状，加拿大的研究人员认为他可能将甲型H1N1流感病毒传染给了猪。
一种担心认为，假如甲型H1N1病毒在猪的体内再与其他亚型的流感病毒，比如H5N1病毒，发生重配，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任何时候，不光是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种适应性非常非常强的病毒，它随时可能与人、猪或鸟类的流感病毒重新混合。这是我们正在持续关注的。”加拿大首席公共卫生官巴特勒-琼斯（Butler-Jones）5月2日在新闻发布会上说。
他同时还说，这种病毒并不是一种猪病毒，因为我们没有看到它在猪之间传播，将它称为“猪流感”是因为它基因片段的大部分来自于猪。“但是它是在猪体内发生的突变，还是在人体内某些因素契合的时候发生的突变，我们并不知道。”
“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说道。历史上，1918年大流感究竟是鸟传给人的还是猪传给人的，迄今没有确切的结论；SARS的起源也有许多不同的说法。
墨西哥发生流感疫情后，一种主流的说法是，新病毒混合了猪、人和禽流感的基因片段。但这种说法让哥伦比亚大学的拉巴丹及其同事感到莫名其妙。拉巴丹等人研究的结果显示，H1N2和H3N2型流感病毒都对新病毒的基因有贡献，而这两种亚型的猪流感病毒都是在1998年之后在北美发现的。“（其中）来自1998年和1999年的H3N2猪流感病毒的确是三者重配而成的，但自那以后所有相关的分离物都只是在猪身上发现的。”他评论说。
1998年，一种高致病性的流感病毒开始在美国北卡罗莱纳州怀孕的母猪之间传播，这种病毒后来传播到了得克萨斯州、爱荷华州和明尼苏达州更多的猪身上。当时科学家曾担心这种新的病毒会在人群中暴发，但这种担心并没有成为现实。
拉巴丹及其同事对甲型H1N1病毒基因进行的分析表明，该病毒的近代祖先都是在猪身上发现的病毒。至于为何没有发现新病毒在猪群中传播，拉巴丹认为，“现在不清楚这是因为对猪群的监测不够，还是因为这种病毒是在一次非常晚近的重配事件中产生的。”
另一名来自美国马里兰大学的计算生物学家史蒂芬·萨尔兹堡（Steven Salzberg）也是以上结论的发现者之一，他表示不会因为暴发流感而责备养猪场，因为猪流感在猪之间是非常常见的。他真正想做的是了解甲型H1N1病毒谜一样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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