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上午,江西省抚州市宜黄县副县长、公安局副局长、房管局局长等领导带队,100多名政府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前往位于该县凤岗镇农科所东门郊外23号的钟姓人家,“就房屋拆迁开展有关政策法规解释和思想教育工作”。
宜黄官方的“解释和教育工作”,最终以钟家31岁的二女儿钟如琴、59岁的母亲罗志凤,以及79岁的大伯叶忠诚,在自家楼上用汽油自焚而收场。
事发后第三天,宜黄县官方于9月12日下午发布关于此事的情况说明,将事件解释为“误伤”。
官方的声明称,“拆迁对象钟家故伎重演,以浇灌汽油等极端方式对工作人员进行威吓,不慎误烧伤自己3人”。
而“9·10”事件演变出官方和当事人各自讲述的两个版本,而有关此事件的发生原因,双方同样是各执一词。事发后,叶忠诚已于9月18日凌晨去世,其余两名伤者仍未脱离生命危险,而钟家与宜黄官方的拆迁纠纷仍在持续。
强拆引发自焚
事件发生在江西省抚州市宜黄县凤冈镇东门郊外农科所23号。这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住着钟如奎一家,共三套房产证,拥有人分别是钟如田,钟如奎,钟如满三兄弟。
宜黄县房管局局长李小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钟如田一家二十多年前购买了现在居住的地块,建了一幢三层楼的住宅,宜黄县政府相关部门为其颁发了土地证和房产证。
2007年宜黄县政府兴建河东新区客运站,项目得到了上级部门的批准,于2007年开始对涉及该项目的居民住宅进行拆迁,由宜黄县投资发展有限公司负责拆迁工作。2009年年底,该公司拆迁了范围内的大部分居民住宅,而钟如田家的三层楼房则成为了最后拆迁的对象。
李小煌表示,宜黄县根据相关政策和实际情况,对钟如田家提出了三个安置条件。但这些条件遭到了钟如田的拒绝。鉴于现实情况,为了让拆迁工作能顺利进行,宜黄县政府给宜黄县供电公司下了政府抄告单,要求供电公司不准给钟如田一家开户供电,准备强制拆迁。
钟如翠9月11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从今年4月18日起,这栋房子就被停止供电,他们一家的工作生活受到了严重影响,几兄妹都是打零工维持生活。
钟如翠说,9月10日上午9点多,警察、城管大概40多人来到他们家,说有人举报钟家有汽油,要进屋检查汽油。当时钟家在家的人有:钟如翠和妹妹钟如琴(31岁未婚),母亲罗志凤(59岁),父亲的结义兄弟叶忠诚(他们管他叫大伯,79岁)。
钟如翠在门外与警察城管吵了起来,其他家人就把门给锁上了。几分钟后,警察把门打开,冲了进去。钟如翠也跟着一起往楼上跑,试图阻止他们。但她被人拖回一楼。
根据记者得到的现场照片拍摄显示的数据来看,罗志凤和叶忠诚上了楼顶,约1分钟后两人身上就着了火。钟如翠说,当时她被摁在地上,也不知道火是怎么着的。从其他照片数据看,两分钟后,二楼的钟如琴像个火球一样从楼上跳了下来。
钟如琴跳楼后,钟如翠和闻讯赶回来的哥哥钟如奎一起用沙子将钟如琴身上的火扑灭。钟如翠听到其母亲罗志凤在屋顶上叫着 “女儿啊,救我!”
根据照片时间,起火后6分钟,钟如奎跑上房顶,将罗志凤和叶忠诚两人救了下来。起火后14分钟,罗志凤和叶忠诚被救下楼,送到了救护车上。
三名伤员首先被送到宜黄县医院抢救,下午1时许转至抚州医院,最后于当天下午4时许才送到了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烧伤中心在ICU进行治疗。
宜黄县官方称“误伤”
此后,宜黄县政府发布的情况说明称,工作人员到钟家就房屋拆迁开展有关政策法规解释和思想教育工作,其间钟家故伎重演,以浇灌汽油等极端方式对工作人员进行威吓,不慎误烧伤自家三人,钟如琴三人的家属表示质疑。
钟如琴的妹妹钟如翠称,如果是去做思想工作,为何事先并未通知,且为何去往现场的人数达近百人之多。对于“误伤说”,钟如翠更称,当天的天气并无大风,而且从现场拍摄的照片上看,燃烧后的烟雾没有明显的倾斜,说明风力并不大,不可能因风而反烧着自己,另外钟如琴在二楼的房间里,不可能有风吹到,更不可能是“误伤”。
声明中还称,政府曾为钟家提供货币补偿414612元、相隔60米左右的同一地段进行房屋置换、批建3户宅基地,总面积为360平方米,并将钟家13人全部纳入低保的三种方案,但均为钟家拒绝,钟家反而提出在自家原址自拆自建、要求置换四块总计480平方米的可做店面房的商业用地、或补偿300万元作为安置费的无理要求。钟如翠等人表示,他们并未狮子大张口,也没有正式提出“300万元”的要求,只是提出应与在同一地段的加油站同样的待遇,但政府并不认同,因而一直未谈拢。
对于江西宜黄官方所称的被拆迁者钟如琴三人并非自焚而是“不慎误烧伤自己”,钟如琴的家属表示质疑,称从事发现场照片上看风并不大,且即使有风,钟如琴在二楼的屋里也不可能被风吹到而误烧自己。
家属称遭“软禁”
近日凌晨2时许,钟如九在网络上发布了大伯的死讯,10多分钟之后,她连续更新了3条微博,讲述了大伯的遗体被相关部门强行抢夺出医院的过程:“现在政府来了很多人把我们包围住。”“现在政府来了很多人把我们包围起来,抢走了大伯的尸体。”“政府的人把我大伯的遗体抢走后,我们试图在车头拦住带队抢遗体的县长苏建国,但苏建国在车里一直无动于衷。随后有40几名宜黄县的领导干部,强行把我们拉开。
钟如九的微博再次更新是在早上8点多,“由于凌晨由苏建国带队的宜黄县政府对我大伯遗体野蛮的抢夺,导致我哥的腰被他们打伤了,到现在都直不起来。我三姐的脚也扭伤了,肿了起来,走路都不能走。我们都被抓伤了,我真的想问问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为什么他们连一个死人都不放过呢?”
更可怕的遭遇还在后面,就在钟如九准备去医院探视母亲和姐姐时,“刚一进门就有4-5个人想抓住我,我拼命往前跑他们一直在后面追。最后我跳上一辆出租车拼命挣脱才逃出来的……”
接下来从文字表述看,记载此微博的人已由钟如九变为她身在北京的哥哥钟如田。“刚刚得到消息,我的家人和我大伯的遗体都被带到了宜黄。我哥哥和我妹妹小九他们共5人全部被软禁在宜黄龙腾宾馆里了,我侄子把手机藏起来才没被收缴,他刚发信息来……”下午4点多,钟如田发微博消息。
钟如田还透露,在这一过程中,钟如奎妻子跑到宾馆跪求看守,要见一见自己的亲人,却遭到拒绝。
宜黄书记等官员被处理
9月17日晚,抚州市委对宜黄县“9·10”拆迁事件相关责任人作出处理。
宜黄县委书记邱建国、县长苏建国对“9·10”拆迁事件负有重要领导责任,抚州市委决定分别对其两人立案调查。
宜黄县委常委、县政府副县长李敏军负有主要领导责任,抚州市委决定对其立案调查,并免去其宜黄县委常委、县政府副县长职务。
宜黄县建设局党委副书记、县房管局局长李小煌负有直接责任,抚州市委责成宜黄县对其立案调查,由宜黄县委免去其县建设局党委副书记、县房管局局长职务。
宜黄县建设局党委委员、县房管局副局长、党支部书记纪焕华负有直接责任,抚州市委责成宜黄县对其立案调查,由宜黄县委免去其县建设局党委委员、县房管局副局长、党支部书记职务。
宜黄县建设局党委副书记、局长范剑华负有直接责任,抚州市委责成宜黄县对其立案调查,由宜黄县委免去其县建设局党委副书记、局长职务。
宜黄县交通局党组副书记、局长熊继勇负有主要领导责任,抚州市委责成宜黄县对其立案调查。
宜黄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凤岗镇派出所所长黄健负有一定责任,抚州市委责成宜黄县对其进行诫勉谈话,并写出深刻书面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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