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大方》杂志主编安妮宝贝证实,由其主编的文艺杂志《大方》于11月1日接到通知,该杂志不得再出版。杂志营销总监张卫平表示,《大方》第三期内容已编辑好,特别策划了“古书之美”的专题,眼前的事实是的确不再出版了,具体原因不方便透露。
业内人士猜测,以其60万的发行量,以及资方新经典公司雄厚的财力,《大方》不会是因为经营问题而停刊。一位杂志界的专业人士告诉记者,他收到朋友的内部消息,《大方》确实已经停刊,原因是以书代刊。相关法规规定,以书代刊是违规行为。
运作模式
继郭敬明的《最小说》、韩寒的《独唱团》之后,新生代作家最后一位重量级人物安妮宝贝也进入杂志圈,由她任主编的文艺读物《大方》于今年3月面世。郭敬明与韩寒的PK因《独唱团》停刊而停止,《大方》的面世,为《最小说》提供了一个对比面,可以说,《大方》重拾《独唱团》的文艺理念,以文艺的姿态站到了商业文学的“敌对”阵营。
《大方》是商业运作的结果,这一点毋庸置疑。出版方沿用了郭敬明、韩寒创建并拓展开来的商业模式,保证了投资收益,用名人主编制造新闻话题,以作家安妮宝贝的号召力笼络固定读者群,再以鲜明立场、扎实内容赢得市场,这样做的成功几率很大,算得上是一本“一出生就风华正茂”的杂志。
用商业手段运作出版物最大的好处是,不必掩饰投资方的赚钱的目的,不必以杂志方向和内容风格来评价它的好坏。在市场面前,新兵《大方》和老兵《最小说》的身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网络上,有人以《大方》的高品位来嘲讽《最小说》的通俗化,其实这既不能抬高《大方》,也不能贬低《最小说》,最好的竞争不是定位上的竞争,而是内容上的竞争。《最小说》可以赢得大量青少年读者,《大方》如果编辑、运营有道,一样可以赢得诸多爱好文艺的读者——这是一个长期以来未被真正开发出来的消费群,它足以支撑一份百万大刊。
只是与《最小说》读者的忠诚度相比,《大方》想要在读者数量上与《最小说》形成抗衡之势,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独唱团》的出版让人看到了文艺读物的力量,但如果持续出版到现在,恐怕也难以维系创刊号的辉煌。在几份年轻作家领衔的出版物当中,《独唱团》是将名人主编效应发挥得最好的,《大方》也是如此。相比之下,《最小说》要好得多,因为老板郭敬明已经成功地打造出自己的作者团队,《最小说》的读者群体是购买目的性最为明确、离盲目消费最远的读者。
有关人士当初对《大方》的悲观态度,来自于整体上令人失望的文艺环境。
即便每期能有一、二十万的销售数字,也是文艺读物的一次胜利,在电影进入亿元大片频现的时代,文艺电影却徘徊在百万元上下,由此可以推算,国内真正热爱文艺的人群,是货真价实的稀有群体。
后会无期
《大方》由新经典文化公司出品,定位为“一份开阔、深入、专注的文艺读物”,倡导“敬畏写作、专注阅读”。当下杂志书多走青春文学路线,《大方》独打文艺牌,主编为作家安妮宝贝,编委来自两岸三地。出版人止庵在创办时介绍,《大方》的读者定位在中学、大学、大学毕业的读书人群。
新经典是中国最大的民营出版发行企业,在港台均有公司及作家资源。香港专栏作家马家辉介绍,总编辑陈明俊早有出版文艺杂志书的设想:“第一要不落俗套,避开别人已经做过的东西;第二要充分依托出版社资源,比如新经典可能本身有一些插画、图片、翻译作品的版权,可以合理利用起来;第三就是团队上的要求,希望大家不是挂名,都是真的做事情。”
2010年夏,编委团队搭建完成。除了个人风格鲜明的安妮宝贝,止庵与“新香江四少”之一的马家辉,编委还包括台湾新经典文化总编辑、作家张大春的夫人叶美瑶,专攻外国文学及翻译的胡朗。
今年3月,《大方》第1期号称首印百万,汹涌面世。因《大方》拒绝短文,208页的容量仅有7位作家的作品,其中将近一半的篇幅用于登载日本《思想者》杂志前总编辑松家仁之对作家村上春树长达三天两夜的访谈,另有一篇台湾作家郭正佩寻访村上笔下地标的配图散文《东京·1Q84·旅》。此外,选入的作家还有黄碧云、安妮宝贝、伊莉莎白·斯特鲁特、周作人与贾樟柯。这种风格并不被所有人接受,凤凰卫视评论员、杂志专栏作家梁文道便毫不客气地指出,杂志书应当有完整的概念,《大方》失之零碎,“这个村上春树长达三天两夜的访谈,到底跟安妮宝贝的工作有什么很具体的联系呢?”
“《大方》第一期是始,第二期是终。第三期开始加入专题和诗歌,已无法面世。”安妮宝贝微博称。
杂志+书=杂志书?
《大方》是所谓杂志书,即没有刊号、以书号出版的杂志形态的出版物。在日本,这类出版物被称作Mook,为Magazine(杂志)与Book(书)的合成词,概念起源于上世纪80年代。作家刘柠介绍,Mook在日本是相当重要的出版类型,日本并不缺刊号,Mook通常是作为杂志的增刊出版,“往往围绕一个重大选题,内容比较丰富,无法被刊物的常设体例所容纳,因此独立成册,不定期出版,可随刊发售,也可独立发售。”但在国内,期刊必须经过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批准,以统一刊号出版,而刊号实行总量控制,审核严格,不易取得,因此,“以书代刊”成为一种替代方案。
2006年10月,郭敬明率领创作团队打造的《最小说》创刊,这本以青春小说为主的Mook,一月一辑,3个月内销量达120万册。次年1月,出版方长江文艺出版社为此在人民大会堂举办新闻发布会,并介绍称,郭敬明为创办《最小说》,相当敬业地研究了国外的Mook出版经验。在此过程中,郭敬明充分展现了一个成功商人的前瞻眼光,2008年1月,《最小说》从湖北省某杂志取得刊号,成功“洗白”为杂志,同年5月1日,《图书出版管理规定》开始施行,明确规定“不得以中国标准书号或者全国统一书号出版期刊”,“以书代刊”被明令禁止。
而因为在争取刊号中遭遇阻力,韩寒主编的《独唱团》第1期在2010年7月以书号出版,也因韩寒本人受到的高度关注,“以书代刊”从一个行业话题变成公共话题。
在止庵看来,区分杂志与书有4个原则:“一是经营上,杂志可以刊登广告,但是书不能;二是发行渠道,杂志通过邮局发行,而书是书店系统;三是出版周期上,杂志必须按照固定的出版周期,但是书不必固定;四是篇幅上,杂志每一期是固定的,而书不一定。”止庵认为,从这4点观察,《大方》显然是丛刊、多人文集之类的出版物,而非期刊杂志,“《大方》没有广告,在书店出售,出版时间自由,比如第三期就是因为要修改而延后出版,而第一期和第二期的页数也不相同。”但一位业内人士认为,《大方》每期标注了年份与期数,并使用了书号,可以被认定为“以书代刊”。
“《大方》已经死了,我们没想过让它起死回生,但是如果业内能因为它的死,对‘杂志书’这一出版界的新生事物在概念上作一厘清,我觉得是有益的。”止庵说。
MOOK的命运
就在《大方》“悲壮”停刊的同时,由畅销书作家九夜茴主编的“杂志书”第一期《私·念念不忘》面市,另一本由作家春树主编的MOOK《缪斯超市》也悄然登场。
MOOK以书号办成一本具有杂志形态的刊物,图书杂志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书,它的内容更像杂志;它也不是传统的杂志,是以图书的形式出版和发行,所以MOOK是一种介于杂志和图书之间的文化产品。在中国,最早一本MOOK应该是冯克力担任主编的《老照片》。从1996年底,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老照片》第一辑至今,坚持十余年,读者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截止到2011年3月,《老照片》已经出版了75辑,无可厚非地成为一个久负盛名的文化品牌。
MOOK的高潮出现在2006年。将MOOK推向第一个高潮的是郭敬明的《最小说》,《最小说》以杂志书的形式出现,试刊3个月后,“成功转型”,它以低价位走市,以青春小说主打,不仅让MOOK有了一个新高峰,更让老板郭敬明名利双收,是目前市面上市场占有率最高的MOOK。
这一原本处境尴尬的出版方式突然之间变成商机,2007年,畅销作家主编加青春文学主题,成了Mook市场的“标配”,明晓溪的《公主志》和蔡骏的《悬疑志》皆为个中代表。
与《最小说》同一年创刊的还有一本综合性人文社科杂志书——《读库》,由著名出版人张立宪凭一己之力推出,取“大型阅读仓库”之意,虽然不如《最小说》夺人眼球,但是定位于精英知识分子,同样获得巨大成功,保持着每期3万册的高发行量。
这样的成功让更多的出版商和作家们坚定了自己的目标,无数目光投向了MOOK这块大蛋糕上。随后,《悦读MOOK》、《爱丽丝》、《悬疑小说》、《悬疑志》、《摩客》、《鲤》等MOOK一拥而上,成为一种新的出版潮流。在中国的图书市场中,MOOK的数量越来越多,目前国内市场上存在的MOOK大约有五、六十种。
但是,并非所有的MOOK都如同《读库》和《最小说》那样幸运,其中最受关注、命运最短暂的,恐怕要算韩寒的那本MOOK——《独唱团》。当时有媒体用“千呼万唤始出来,瞬间洛阳纸贵”来形容《独唱团》的出版,就在所有读者翘首以待第二期之时,2010年12月底,《独唱团》团队却宣布解散,《独唱团》无限期冰封,仅仅出了一期,因此被网友喻为“绝唱”,而如今《大方》仅仅出了两期也夭折了。
谈到MOOK的处境,据称打造出中国第一本知识悬疑MOOK《谜小说》的悬疑作家蔡骏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相比很多早早夭折的杂志书(MOOK),我们至今能够比较稳定地出版算是不错了,所有杂志书(MOOK)共同的一个困难应该就是书号和刊号的问题。前前后后我们换过很多合作的出版社、合作发行商,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定性、没有恒心和耐心,一开始就想着赚钱,而实际上杂志通常要做上一年半载才可能见成效,他们总想用做书的方式做杂志书,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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