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大选尘埃落定,奥朗德最终击败萨科齐成为法国新任总统。美国智库战略预测公司总裁、地缘政治专家乔治·弗莱德曼(George Friedman)随即从历史的角度撰文分析了法国的国家战略走向。
弗莱德曼说,新的政治领导人不会发明新的战略,他们只是适时调整国家战略。法国新总统奥朗德上任伊始就访问了德国,法德两国的会谈话题表面上看是关于紧缩的财政政策和欧盟问题,但事实上,问题的核心是法国在德国占优势的情况下试图主导欧洲事务。
弗莱德曼认为,有两件事造就了今日法国的国家战略。首先,1815年拿破仑战败,以及英国成长为全球海军大国及欧洲最大的帝国主义国家。这虽然没有消解法国的海军实力或帝国主义实力,但其无疑被大大削弱了。法国不再能与英国抗衡,不得不寻求妥协,英法之间长达数个世纪的敌对和不信任关系随之结束。
其次是1871年普鲁士打败法国重新统一德国。普法战争后,法国不仅丧失了一部分领土,而且法国的东部边境线也支离破碎。自那以后,法国的战略难题便是统一后的德国。
当时法国的对德战略是塑造一个反德同盟。一开始,法国联合英国,因为英国海军能够封锁德国。随后法国联合俄国,后者广袤的领土将使德国陷入双线作战的困境。联合了英国和俄国后,法国以为自己解决了德国问题。这真是大错特错。面对法国建立起的联合防线,德国决定要首先解决其一,以免陷入双线作战。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都选择首先打击法国,而法国两次都是在美国的帮助下幸免于难,其国家战略最终也因美国而改变。
当时的法国总统戴高乐认识到法国无力与美国和前苏联抗衡。同时,他希望法国能够在美苏之间保持独立决策的能力。这种想法部分源自于民族主义,部分源自于对美国的不信任。二战后欧美防御政策从根本上来看就是牵制前苏联。如果欧洲遭受前苏联的入侵,美国保证将增援欧洲并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核武器。
可是戴高乐并不信任美国,因为他觉得这种保障并不合理。美国在欧洲有利益,但这种利益并不紧迫。因此戴高乐不相信美国会冒着被前苏联核武器反击的风险来保护法国和德国。他认为,如果欧洲依靠美国霸权而不建立独立的军事力量,那么欧洲将最终毁于前苏联之手。在戴高乐眼里,前苏联和美国的霸权是对法国国家利益的诅咒。
然而,戴高乐知道法国无法独立抗衡前苏联,也很难说服英国和西德一起建立一个统一的欧洲、塑造拥有自身防御实力的同盟。戴高乐退而求其次,发展自身军事实力,以保证在没有美国的情况下有能力击退前苏联的入侵。
事实上,整个欧洲都考虑过在安全和经济上建立紧密关系。戴高乐支持欧洲经济一体化,也支持建立独立的欧洲军力,但拒绝以牺牲法国主权为代价。法国不接受为了建立联盟而出让主权。因此戴高乐拒绝极端的欧洲一体化,支持在主权国基础上的欧洲联盟。当然,戴高乐深知这种联盟的局限性,国家主权高于联盟利益,因此联盟在危机面前无法有效采取统一措施。此外,戴高乐还希望法国能够在欧洲事务上占据主导地位,然而要实现这一目标,法国必须与德国联手。他盲目自信,以为德国在二战期间给世界留下的心理阴影会使法国在法德联盟中占优势地位。
戴高乐的继任者们继承了他的核心思想——寻求法国自身的国家利益,但并不像戴高乐一样痴迷于国家主权。戴高乐认为法国与欧洲其他国家,特别是德国的联盟应当覆盖经济与军事两方面。但后来前苏联解体了,军事威胁随之消失,因而冷战后的法国总统们——希拉克和萨科齐便仅仅着眼于经济联盟。
就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奥朗德访问了德国。虽然萨科齐是德国坚定的盟友,但奥朗德并没有先入为主地认为欧洲问题的解决必须依赖德国。这种想法大致开始于冷战后,但显然也是戴高乐所接受的。法国的经济诉求不同于德国。在缺乏和谐关系的情况下签订的合作协议是没有强制力的。讽刺的是,奥朗德奉行社会主义,这与戴高乐截然相反。不过,就如同前文所说,大多数的国家领导人并不创造战略,他们只是适时地调整战略。我们将看到,奥朗德如今慢慢地开始打戴高乐的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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