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机发送祝福短信拜年是中国人祝贺新年的一种独特方式。历年春节,国人发送的短信数量屡创新高。中国目前拥有移动电话用户8.59亿,春节期间发送的短信逼近300亿条。
要弄清春节300亿条祝福短信背后的驱动力,需要从两方面理解:一是中国春节有互相祝福的传统习俗;二是除了春节这个特殊时段之外,中国社会还有一种独特的短信文化。
所谓中国春节的传统习俗就是拜年,这是中国老百姓辞旧迎新、相互表达美好祝愿的一种方式。每到春节,上至国家元首,下至平民百姓,口头都离不了“拜年”两个字。在早年间,中国人拜年的方式是互相作揖磕头,现在在不少农村还流行这一习俗;后来,新中国政府成立,则将起源于清朝的“团拜”发扬光大,以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为主体,大家集体拜年,喝茶吃糖,渐成风俗;再后来流行寄送贺年卡,有了电话以后,则流行电话拜年;有了手机短信——尤其是手机有了短信群发功能之后,铺天盖地的短信潮就再也无法遏制。
但这仅仅是事情的一个方面。春节短信潮的背后,除了拜年,还有中国人普遍对短信的超常嗜好。有不止一项调查显示,与其他手机大国的民众相比,中国人更喜爱收发短信。据几年前Ipsos MediaCT公布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在美国,82%的用户从来不使用短信服务,3%的用户每月使用一次,甚至更少;日本和韩国的用户也不愿意使用短信服务。
一则不能完全确定真实性的消息说,比尔·盖茨曾经很困惑地问唐骏:中国人为何酷爱短信?回答是:这是一种中国式含蓄的交流方式。其实我本人也曾经遭遇过外国友人的类似疑问。几年前超女很火时,在米兰,一位意大利美女就对成千上万的中国人热衷于短信投票——而且是收费的——表示强烈不解,我很奇怪她会关注这类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异国小事,她告诉我说,当地媒体天真地把这解读为拇指上的民主,认为是中国的一种进步。
关于中国人爱发短信还有一种基于进化论的无厘头解释:由于几千年来使用筷子的锻炼,中国人手指普遍比外国人灵活,因此,中国人更适合进化为短信动物。
中国人对短信的酷爱大概有民族性方面的原因,比如中国人更内向、含蓄,相对于直接“对他说”,手机短信在小圈子内实现了间接的、含蓄的沟通,更适合中国人的心理,用网络新词说,这叫“闷骚”。大量的与性或政治有关的所谓“段子”通过手机短信在中国人之间广泛流传,这既是文化现象,也是政治现象。因为中国不像外国,可以在大众传媒上放肆地谈论性话题,或者通过脱口秀、人物漫画等拿政治人物、社会名流寻开心,更隐蔽的手机短信则弥补了这一空白地带。
事实上,中国人对手机短信的酷爱,除了有文化、传统方面独特的背景之外,还有很大原因可能是出自电信运营商的“商业阴谋”:在中国刚刚推出短信服务之初,正是全国民众要求高昂的手机资费下调呼声最强烈的时候。手机短信成为垄断电信运营商的另外一个潜在收入增长点。因为它比起手机通话费、漫游费来说更便宜,所以对老百姓更有吸引力。运营商们推出各种短信套餐,大力培养“短信写手”,搞“短信大赛”,在央视春晚上推广短信拜年,不知不觉间中国消费者的短信发送习惯就养成了。
在后来的几年中,手机短信一度成为运营商和不法电信增值服务提供商疯狂敛财的工具,在信用支付手段匮乏的中国,手机短信被用来支付花样繁多的电信增值服务——从音乐下载到准色情电影,其中又夹杂着复杂的消费陷阱。在激起消费者的普遍愤怒后,短信服务的范围才受到严格限制。
客观地说,短信拜年的形式既“绿色”又便宜,不能说不是一种进步。而且追溯历史渊源,短信拜年还符合国际习惯。1992年12月3日,英国人尼尔帕普沃思给朋友发出了世界上第一条手机短信,其内容就是“圣诞快乐”。但像中国短短几天有300亿条短信在空中飞来飞去,就已经有点“过犹不及”了——过于泛滥的短信,已经逐渐把早先还存在的那点温情消解掉,反而成为人们的一种负担。
现在,对很多人来说,每年春节都要收到几十甚至几百条短信。祝福内容已经不重要,“收发”才是重中之重——在中国这个关系社会里,唯恐失了礼数。人们在收到别人短信祝福的时候也不会高兴,因为内容大都差不多,也知道这是人家的群发,不过走个形式而已。短信拜年,俨然已成中国春节期间最大的一个民间面子工程。
事实上,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手机短信这种昂贵的按条收费的通信方式迟早会被淘汰,从这个角度讲,所谓短信拜年也终将成为一个历史陈迹。但问题是,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类似短信这种几十个字的信息传播其代价将几乎接近免费——中国人会不会更疯狂地爱上短信之外新的手机拜年形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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