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购是一个时代，你我都身入其中。”29岁的西安白领马芸说，“它颠覆了我的消费习惯和消费观念，从有顾虑到接受，再到习惯乃至依赖，我只用了4年多，贡献了217432元。”
她笑称自己与马云同音不同命，但也无疑成了戏谑说法中的“马云背后的女人”。
支付宝创立虽已十年，但大多数人认识它，不超过五年。笔者在朋友圈发起的微型调查显示，在主要构成为80、90后的超过50人的采样群体中，最早接触支付宝的在2008年，很多人是在2009年、2010年前后开始投身网络消费大军，或者说，加入“剁手党”。
数据显示，25岁至35岁的青年群体是淘宝和天猫消费的主力军，贡献了超6成的交易额。“剁手”是他们的自嘲，意为买了不该买的东西、支出了不该有的消费、活该剁手。
谈支付宝，绕不开淘宝。2003年5月10日，淘宝网诞生。十年后的2013年，淘宝网总成交额为1.1010万亿元，再加上天猫的总成交额4410亿元，淘宝笑傲天下。
同比，过去10年间，中国网购交易规模增长了5万倍，全国人民网络支出达423亿笔。
“这十年，我们越来越能花”
“这十年，我们越来越能花。”这是支付宝“全民十年账单”官方宣传片里的点题一笔。宣传片称，十年前，人均网络消费不到800元；十年后的今天，年均网络消费低于20000元，“竟然属于拖后腿行为”。
2014年5月，阿里巴巴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IPO招股书时，它旗下“中国零售平台”（由淘宝、天猫与聚划算构成）2013年的交易总额达到15420亿元，占2013年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6.58%；而2012年这个成交额不过刚破万亿元，相当于当年全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4.82%。
6.58%听起来似乎不多。但中国社科院专家姜奇平曾表示，网购一旦占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的5%，就会很快越过临界点，呈现爆发之势，成为改变中国零售业格局的起点。
在这个进程中，淘宝在中国网上零售领域的绝对性优势越夯越实，2012年时，它在全国网购成交额中占比52.6%；2013年，这个数字已达到83%。所以支付宝十年账单，绝对有资格反映网购时代大潮的特性，而特性也许并不止于“剁手”。
“我花得不少，但我不觉得自己算剁手党。”27岁的雷小军供职西安近旁一家地级市中心医院，年收入10万元左右。过去不到四年内，他通过支付宝支出了近30万元。“我和我爱人大概一人一半吧，但这其中非理性的消费并不多。”
包括雷小军在内，多数受访者都认同这个概念：非理性消费指并非不买不行的商品和服务，或者说是被促销等手段激发出的计划外支出。
“我的账单大头是购物和还款。其实主要是2014年花得多，结婚、出国游玩、装修新房，都是花钱的事。近30万元的账单差不多一半都是2014年产生的。”雷小军说，这些钱都是该花的，“没有支付宝，也得以别的方式支付。”
十年后，都是“土豪”
支付宝十年账单最有趣的环节，是一个被称为“十年后的土豪”的部分。
“某年某月某日，注册了支付宝；第一次网购；第一次朋友之间转账；第一次用支付宝为信用卡还款；第一次在网上缴燃气费；第一次通过快的打车成功上路……”支付宝用“编年体”罗列出3亿用户的“剁手史”后，或许是为了安抚大家受伤的心，用“时光机”把所有人送去十年之后的2024年，于是，绝大多数人“喜闻乐见、普天同庆”地摇身变为了坐拥千万身家的“土豪”。
这个预测基于“花钱、理财、人脉、管账、信用”五项并未详述依据的评分值。以295407元支付额在通讯录好友中排名第一的雷小军，被预测十年后坐拥6400万、成为“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傻有钱”的土豪，在好友中名列首位。“这就是个玩笑，我一个小医生，十年后除非中彩票，不然怎会暴发成这样？”
也许不全是玩笑。31岁的西安白领霍雨，以73588元在好友圈排名第二，但她的土豪预期达到了6100万，排名第一。“这个预测我觉得不光是看你花得多，主要看会不会理财，可能因为我用支付宝赚得不少吧。”霍雨的推测不无道理，她通过余额宝赚到了5154元的收益；而消费额四倍于她的雷小军，只获得了3549元收益。在其他样本中，这个数值越高的人被支付宝演算出的十年后财富值越容易高。$nextpage$
精算师：账单并不严谨，娱乐就好
“也许这个模型是基于消费额推算你的收入水平，再通过你的消费习惯和理财意识以及人际交易关系，加入通胀预期，进行的一种估算。当然，娱乐成分较大，当不得真。”刘伟是一家外资金融机构的精算师。他也是支付宝用户，过去四年中贡献了121404元。
出于职业习惯，他在十年账单发布当天就研究了自己和几位朋友晒出的账单。“这个账单并不能反映出经济实力。”刘伟分析说，账单中包含各类支付、转账、理财、公共事业缴费、航旅、观影等多方面日常交易记录，“实际用在网购方面的数额远小于账单总额，绝大多数人只是‘被土豪’了而已。”其他样本也显示，绝大多数人的账单中“购物”一项，都在20%至50%的区间内。
“其实这个账单经不起推敲。我研究朋友们的账单发现，‘花钱去向’里叠加计算和立项不清很明显。比如我的账单里只有一个笼统的‘购物’分项，但朋友不少人是既有‘购物’也有‘服饰’项，但事实上我多数购物都是‘服饰’，因为我懒得逛实体店。但我给私家车上买的一些配件又被列入了‘汽车’项，但难道这些不算‘购物’吗？”刘伟说，点开分项，只会显示金额和占比，并没有说明分项的理由。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的漏洞。比如信用卡快捷支付和支付宝信用卡还款会被重复计算，实际支出额肯定没有账单显示的数字高，所以这个数据模型的局限性有些夸大了支出账单的规模。”刘伟说。霍雨也发现，她如果在淘宝网购物用信用卡消费了1000元，随后又使用支付宝还款1000元，花费总支出里会增加2000元。
收入躺在第三世界，网络支付却步入发达行列
虽然账单总额并非单纯的消费支出，似乎也不能完全真实反映用户的经济实力。但马芸仍会自嘲，“我看到21万的账单时，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在哪买房交了首付，还是买了辆车啊？我怎么不记得了？”
事实上，马芸们在晒单时都会反馈一个印象，“我不记得我的钱花在哪里了。”究其原因，不少受访者归结为支付宝的“无孔不入”，“以前要败起码还得守在电脑边，现在是手机买一切；最初只是买买衣服，现在是汽车房子家电食品，衣食住行它全包了。”雷小军说，支付宝和它代表的网络购物体系，就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移动互联网时代里，这个魔盒还成了随身携带的，你说可怕不？”
阿里巴巴对此却颇自得。“时间不再用来排队，而是用来开派对。10年，诺基亚老了，苹果熟了。移动支付让我们无论白天晚上、车里床上，随时随地都能和陌生人发生交易关系。”在上述官方宣传片里，它不无自豪地说，“虽然我们的收入还躺在第三世界，但网络支出却早已经进入发达国家行列。”
2014年，各省移动支付占比的排名中，陕西以59.6%名列第二，仅次于西藏的62.2%。这一数据不同于其他经济数据，表现出“西高东低”，“北上广”仅列第29、24、27位。而整体数据显示，2014年的移动支付占整体支付的比例已超50%，“双11”当天，支付宝完成移动支付达1.97亿笔。
1999年9月，在北京举行的一场名为“72小时网络生存”的测试以失败告终。但今天“数字化生存”仅借助一部手机和支付宝这样的应用，就可轻松完成。“手机就像是机器猫的神奇口袋，商场医院便利店，饭馆的士电影院，兜里一掏，统统搞定。”上述官方宣传片如是说。
生活数字化模式开启，“屌丝也能理财了”。
打开魔盒，我们也获益。“我们在马云的引导下，不知不觉地开启了生活的数字化模式。缴费、转账，买衣服，看电影，团购餐……便捷和优惠培养了新的消费习惯，这种习惯又吸引更多行业参与，打车、叫外卖、理财……现在很难找到什么日常需求是网购不能解决的、不能打折的。”精算师刘伟说，也许实体商家很受伤，但消费者总体是受益的。
刘伟说，除了经济成本，时间成本的节省是他感触最深的。“我们从排队大军进入各大单位荣誉VIP，交水电煤气、转账还款、话费充值。过去十年内，3亿支付宝实名用户平均每人完成了20笔，起码节省10个小时。”官方宣传片自然不吝一笔。
王娟是国内最大银行在西安一家分理处的柜员，她对此见微知著。“以前处理业务中，转账的占比很高，不但客户们费时排队，也占用了银行的各种资源。现在中青年客户很少会来银行排队办转账、还款之类的业务。在任何地方手指一点就能完成的事，谁还愿意跑到银行来？”
十年间，通过支付宝，生活缴费、信用卡还款、手机充值、转账四大便民支付的交易总笔数约为60亿笔。而银行处理相关业务人均柜面成本每笔约10元，算下来便民支付不但使民众获益，还帮银行和公用事业缴费机构节约了600亿元成本。所以大家越来越习惯使用支付宝。2008年生活缴费上线时，人均使用2.17笔，6年后已升为5.96笔。
支付宝帮了银行，也“抢”了银行。2013年，零门槛却较高收益的“余额宝”出世，经济学家们说，这是互联网金融元年，它开启了全民理财和普惠金融的新时代。阿里官方数据显示，截至2014年前三季度，余额宝用户数达到1.49亿，创造的总收益超过200亿元。
社会财富拥有量较少的80后和90后，成为申购主力。按人数计算，80后占到全体的43.9%，90后占到33.2%。“屌丝也能理财了。”月收入3000元的张晨说，以往银行理财产品动辄5万元起步的门槛，他是无法达到的。就连46岁、自称“保守派老屌丝”的章扬，也已习惯将每月工资余额顺手转入余额宝，“一个月起码赚几包烟钱。”
“剁手的女人们”消费观逐渐成熟
虽然晒十年账单时不少人将自己称为“败家娘们”、“剁手党”，但不开玩笑不自嘲时，53位网购消费者中，近9成认为自己“没花多少冤枉钱”。
雷小军的消费模式很有代表性。他将自己大部分收入直接转入余额宝；然后在日常绝大多数消费中使用信用卡，既获得积分又延长了至少50天的兑付期；到期还款时，再用支付宝转账。“像我今年蜜月旅行，境外两个国家的消费都是走这条线，算下来省了不少。”
32岁的白领贾玲以五年67万元账单傲视朋友圈，但她说自己并没有什么冲动消费和非理性消费。“这里面有购房购车的金额，也有日常大部分生活消费，包括出游旅行。”她热衷出行，但她认为发达的网购带给她的是便利和优惠。“我去年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来去6趟机票，算上税一共才花了1000多元，没有网购之前你敢想？”
当然反例也存在。1992年出生的谢淑涵，父母是银行高管，在读研究生，正在考托福准备出国。没有收入的她每月零用钱1500元，不到三年内她的支付宝账单达到74478元。分项中“服饰”、“美容”、“购物”三项是大头，加起来超过6成。账面上入不敷出的她，在大宗购物和出游时都会获得父母的“专项拨款”，并不通过支付宝，所以她的“转”一项只有2%。
市民陈中自称家有“败家娘们”。“你研究支付宝其实不用研究男人，因为男人的样本背后还是女人。反正我收到的包裹99%都是老婆买的。我不用支付宝，一家里一个用已经扛不住了。”而样本中，超过一半有伴侣男性称，自己的账单大半是“直接和间接用在女人身上”，所以“首富马云背后的女人们”这句话才有市场。
幸好女人们也会进化。“婚前她明显冲动消费和非理性消费比较多，从婚后至今，明显感觉在朝过日子的方向过渡。”雷小军评价与自己同岁的妻子，“更多是找优惠，找便利，家庭一般支出开始取代投资个人支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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