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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庞麦郎和余秀华身上看见我们自己

yangguangjujiao 2015-03-07 14:42:40 总第191期 放大 缩小

岁末年初,文化圈让两个人给激扬得格外活泛热络,这两人所引发的热潮甚至已超越文化范畴而成为一种社会现象。

这两个人,一个叫庞麦郎,一个是余秀华。

一段时间以来,一首名为《我的滑板鞋》的说唱歌曲走红网络,隐隐然有问鼎新一代“神曲”的趋势,其歌词“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拨动不少心弦。严格来讲,对本名讳莫如深的歌手,更希望社会称其全名“约瑟翰·庞麦郎”,这从他接受媒体采访可以得知。《我的滑板鞋》内容平实,讲了一个乡下少年历尽艰辛终于购得心目中的滑板鞋的故事,跟歌手高大上的艺名似乎有些不匹配。媒体采访似乎也五味杂陈,刻画了一个充满自我悖谬的草根歌手形象,给本就不平静的文娱圈又投下一颗石子,喧嚣嘈杂更甚。

相对于约瑟翰·庞麦郎所引发的争议,余秀华及其诗歌得到的,几乎是压倒性的赞美。这个38岁的乡下农妇,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脑瘫,肉体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苦痛,在边缘化的农村过着绝非田园牧歌的日子,仅有的一次外出打工也以痛苦的失败告终。然而,苦痛肉体中蕴含的巨大能量,在生活艰辛和文化灵感的双重浸润下,凝结为汩汩流淌的诗歌,终于在2014年年尾喷发。媒体蜂拥而至,诗歌之外,摄像头更多对准余秀华本人,以及她身上无法隐匿的肉体缺陷和多艰的成长历程。

在媒体的采访中,庞麦郎的头皮屑是一个特殊符号,是进城后的底层草根与城市繁华社会之间难以遽然消除的心理疏离和文化冲突。要求自己照片上封面的虚荣,对媒体暴露自己真名的气愤,以及面对城市繁华背景下的文化消费主义的无所适从和苍白无力,让我们对此产生莫名的悲凉。而只有一次外出打工经历且充满痛苦回忆的余秀华,在并不完美的婚姻中留守乡下,在乡邻的不解和狐疑中,用诗歌对抗被城市化明显抛掷的边缘生活。不乏愤世嫉俗的性格,语气很冲的说话风格,甚至对自己走红后前来探视的官员的调侃,都是凉薄生活所浸泡出的生存哲学的凝缩。

岁末年初走红的庞麦郎和余秀华,撩动着文化圈乃至全社会的心弦。乡下进城的35岁的庞麦郎,朴实中夹杂着狡黠,过度自尊无法掩盖其自卑,对故乡的遮遮掩掩、对本名的讳莫如深、对浓重口音的越抹越黑,再加上《我的滑板鞋》对骨感现实的描摹,莫不暴露出当下文化消费主义的累累内伤。而38岁的农妇余秀华,虽然一再希望公众将她的诗歌与其农妇、脑瘫患者等符号切割开,但这无疑很奢侈,因为不管余秀华愿意与否,某种意义上说,诗歌之外的这些符号让“余秀华”三个字有了文学之外的加持意涵,甚至给她的走红加了分。诗歌《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爆红,究竟有多少诗歌(文学)的观照成分在里面,又有多少人带着一种文化猎奇的心态打量诗歌背后这个年近不惑的农妇,确实有不少疑问待解。

庞麦郎的歌,余秀华的诗,在社会浮华喧嚣的缝隙中,我们可以捕捉到两者之间一些相同且微妙的东西。当你听《我的滑板鞋》时,是否被歌手的浓郁口音逗弄得哑然失笑?当你被余秀华深深感动,究竟是因为其诗歌创作才华还是她作为脑瘫农妇的不容易?不论是进城的庞麦郎,还是留在乡下的余秀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无疑都是被城市化遗落的群体。因“滑板鞋”走红的庞麦郎对记者采访充满警惕,而他的真名实姓、家乡籍贯以及屌丝装束所引发的公众猎奇感,恰恰证明之前的警惕心理的先知先觉。而被加诸各种荣誉称号的余秀华,在面对一拨拨媒体采访和官员探望时,显然也更加明晓人眼青白和世态寒炎。“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面对走红之后的喧嚣,“幸好这样的风刮不了多久”,是预测,更是期冀。

无论如何,庞麦郎、余秀华们主要以自己的艰辛努力成就了今天的自己;虽然他们的“成功”离不开各种偶然因素,包括光怪陆离的文化消费主义的助力。作为文化消费主义对象的余秀华、庞麦郎们,除了要展示自己的诗与歌,更要展示他们在诗歌之外的附加物,如庞麦郎的口音和籍贯,如余秀华的肉体苦痛和情感波折。当我们关注庞麦郎、余秀华时,我们在关注什么?当我们带着不乏挑剔的眼光审视他们之时,作为文化消费主义者的不由自主的我们,是否无形中沦为文化消费主义的奴隶?在并不完美甚至多有缺陷的庞麦郎、余秀华身上,我们是否看见了我们自己?“不要嘲笑别人的故乡,不要嘲笑别人的口音,也不要嘲笑别人的头皮屑。这些,你也拥有。”导演贾樟柯的一条微博,或许能让人有所思。

                                    (光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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