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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式微

yangguangbaodao 2015-09-28 16:11:59 毕晓宁 总第205期 放大 缩小

梦想、理想、念想与现实

人活着嘛,通常都会有意识或者无意识地寻找自己活着的意义,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通俗点讲,就是人活着都是为了什么或者为了谁。大多数人往往选择后者,因为它形象具体,比如活着是为了赚钱养活妻儿,或者让父母安度晚年,最差也是为自己。比较起来,前者就不那么形象具体了,通常指梦想、理想,或者念想。一个“想”字足以说明它是有多高大上、多么虚无缥缈,如同海市蜃楼。很多时候,很多人也是止步于“想一想”而已。

不管是沙漠,还是海洋,是仰望星空,还是脚踏实地,生活在别处,梦想和理想当然也在别处。有时候,一个人的梦想就像一根稻草,可以救命,也可以致命。有时候,追寻梦想就像夸父追日。

很多年前,人们会说“背起行囊闯天下”,很多内陆城市的人们常说:哪里哪里遍地黄金,我们去赚大钱去闯一闯。“向来听说南朝是花花世界,满地黄金,女人个个花朵儿一般……”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人们这么说了。如今,如果想“赚大钱”,只要胆子够大、心脏承受能力够强,那么大概只有炒股这一条不犯法的途径了。虽然一直都和金钱有关,那时的人无端多了股闯劲,有一种面对未知的冒险精神,对于未来,敢去做梦。

然而,梦想高贵却不切实际。人是越来越聪明了,吃了亏就要学乖,不肯再随便上当,不肯相信自己眼睛看不到、双手摸不着的东西,钱多实在啊!很多人都批评中国人“没有信仰”以及“太功利”,捶胸顿足,无比痛心。君不见,房价高企,二房东频繁涨房租,就像刽子手,杀起人来不眨眼、不见血。拼完了钱,还要拼关系,办一点点小事,也要把头搞得一个有两个大。到头来你也只能怪社会,别无他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的中国人只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和“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两个真理,再讲不实际的,那就是大忽悠了。

现在创业的人也还是有很多,但是真正像以前那样白手起家的大概是没有了。最著名的例子是,中国首富王健林给了自己儿子5亿元人民币,让他自己去搞,把钱败完了大不了再回万达上班。

现在普通的中国人能做的最不切实际的梦也就是上好大学、找好工作、赚大钱了。

适者生存。

至于念想,更加虚幻,人们通常称它为“信仰”。

外婆在她长达大半生的时间里身患疾病、子女不孝、家庭破碎,痛苦难当,晚年的时候,被人劝说信仰耶稣。她可能连耶稣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和中国人常说的“老天爷”一样,是个遥远而陌生的大神。在最后病入膏肓的日子里,她能做的就是日日夜夜地念着耶稣,试图减轻自己的痛苦哪怕一分一毫。

如果说梦想和理想还能通过付出时间、精力、泪水、汗水和心血,甚至只是单纯的体力劳动去实现,而念想则是完全依靠精神和意志力去支撑。

被偷走的梦想

动不动就有人问,年轻人为什么都跑去北上广?在那里,机会多,竞争也加倍,看着满大街一个个快混不下去的样子,还在死撑着,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咸鱼翻身通常也就是一碗鸡汤而已。

因为梦想在别处嘛,在家门口怎么实现梦想呢?

曾经某企业因为发生过多起“跳楼事件”而引人关注,后来,涉事公司在大楼阳台上围起铁丝网,试图阻止那些因对梦想破灭而心灰、渴望从坠落中寻找解脱的灵魂。活着的人仍然活着,站在流水线上却感觉自己就像“行尸走肉”,没有感觉,没有思想,这样才能“吃得苦中苦”。如今这一切早已淡出大家的视线,然而,据了解,“跳楼事件”从来没有停止过,跳得太多,观众就失去了兴趣。梦想和梦想是彼此不同的,失望和绝望却总能殊途同归。

仰望星空却看不到脚下的路。

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梦想,却仿佛总是由别人去实现?

虽然,中国首富的位置不停变化,但是,人们最爱谈论的仍然是马云,因为他是屌丝变巨富、伟大梦想实现的现成版本。与有一个开奔驰给自己做账的父亲的马化腾,和从哈佛退学创业的比尔·盖茨相比,马云没有做省长的岳父、没有有钱的爹,他似乎更接近现实、拥有更少的神话色彩,海市蜃楼似乎真的变成了钢筋水泥,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所以,很多人在马云身上看到希望,看到梦想实现的可能性。但是,所有一切幻想很快都会被现实打破,现实太残忍,所以才需要常常做梦,渴望在梦中得到抚慰,美梦却又经常变成噩梦。希腊神话中有一个人叫伊卡洛斯,他用蜡和羽毛做成翅膀飞上天空,不听劝告试图接近太阳,被太阳融化掉翅膀而摔死。

以前的北上广,在很多人眼里是带着金光的,金光代表着繁华富庶、高楼大厦与通向梦想的大道,代表着弯一弯腰就能拾起的满地黄金和抬一抬头就能看到的美女俊男。当越来越多的人怀抱着梦想与憧憬奔向金光,那金光却似海市蜃楼般越来越微弱。那里的确繁华,的确有广厦千万间和大道千万条,泥土石块却变不了黄金。北上广的高楼大厦多,房租也贵啊;北上广的超市里水果又大又靓,但是价格高啊;北上广的马路又宽又干净,堵车严重啊。梦想是完美的,现实常常是千疮百孔的,有时候,当你以为在接近梦想,梦想却让你失望。

这时就会有一个声音时不时在耳边响起: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回老家去,通常只在失意时想起,作为一条后路、一道“保险”,提醒自己永远不会无路可走,内心里却不甘心。不能衣锦荣归、光宗耀祖就算了,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就太惨了点。

也许,也并不总是和面子有关。他们也懒得去想,倘若混得不好岂不是无颜见“江东父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江东父老”又能帮上什么忙,混得不好,他们看不起你,混得好了,他们也只是妒忌你。

迷惘的一代又一代

新闻报道里说,长沙一间小学开学时全校只有3个学生。而且,这种现象并不罕见。多是因为村里的青壮年出去打工,留下老弱妇孺。改革的大潮一波接着一波,越来越多原来被困在小村庄里的人们看到了改变自己命运的希望,纷纷走出去,打工挣钱,谈不上去闯,就为了多搬一块砖头、多洗一个碗,多坚持一天就多挣一天钱,勤勤奋奋、小心翼翼。

他们背井离乡,带着“赚钱娶媳妇”或者“供孩子上大学”的美好而朴素的愿望,于是,城市里有了建筑工人、清洁工和饭店里做饭的大叔,他们满身大汗、浑身脏兮兮,走在城市干净的街道上,他们从不渴望融入,只希望能够赚更多的钱寄回家,即使永远没有机会穿着干净的衣服在城市里行走,只要赚到了钱,也就是“衣锦荣归”了,有钱就意味着稳定而不那么辛苦的生活。这样他们的孩子就不必再做苦力,就有机会到大城市上学,甚至做个城里人。

对,做个城里人。

然后,那些孩子再同样背井离乡,重蹈父亲们的足迹,来到北上广,来到大城市。他们不用再穿脏兮兮的衣服,也许几年以后,他们就可以坐在星巴克里一整天,时不时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高富帅。高富帅们眨着亮闪闪的眼睛,就像天空中的星星,所以,我们常常把心怀梦想叫做“仰望星空”。

这样一代又一代,下一代的生活总是比上一代要好一些再好一些,因为有人在为此而牺牲。人一旦结了婚、生了小孩,就自动将下一代的幸福作为自己的梦想,以便将来自己的孩子能够将自己年轻时的梦想传承下去。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八九不离十。我们所遭遇的通常是离梦想越来越远,内心痛苦却不能与外人道,变成垮掉的一代。垮掉的一代人到中年,现实无奈,不得不低下头脚踏实地养家糊口,变成为家庭牺牲的一代,将梦想踩进烂泥里,恨不得毁尸灭迹。过了一些时间,孩子长大成人,曾经的垮掉的一代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于是小心翼翼将埋在烂泥里的自己的梦想找出来仔细修补复原,焕然一新,重新散发出诱人的光芒,然后它被郑重地托付给他们的孩子。这叫做——梦想传承。

以前把那些到北上广打工的男男女女叫做“打工仔”、“打工妹”,或者“农民工”,甚至有关部门特意为他们的孩子开办了“农民工子弟学校”,每一个字都透露着由上至下的优越感和不可逾越的阶级感。现在很多年轻人跑到北上广来上大学,好赖也是一种“闯天下”的方式。手里捏着一纸文凭,仿佛头顶上带着皇冠,奔走在路上,自认为高人一等。

当你坐在星巴克里沾沾自喜的时候,当你在为一个漂亮的咖啡拉花拍照的时候,当你激动地等待着“i”字头出新机的时候,阿拉伯土豪的小女儿生日蛋糕就价值几亿元人民币。以前叫阶级,现在叫阶层。这是屌丝和高富帅、白富美的区别,是天堑,是屌丝的遥不可及的梦想、是有钱人的日常。

你在网上发泄郁闷,讽刺调侃、自黑自嘲,第二天天亮以后又是一条好汉。海明威说,你被伤害得最深的地方往往会变成最坚硬的地方。于是,被现实不停伤害的屌丝会变得像小强一样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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